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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爷爷曾经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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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的河水 发表于 2021-8-28 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湖北省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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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以此文献给在抗日战争中做出贡献的无名英雄们。此文曾在本地其他论坛发表过,现经修改后发表,不喜勿喷!


在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讲抗日故事的连环画小人书,什么《小英雄雨来》,《小兵张嘎》,《敌后武工队》等等,因为家里很穷买不起,一般都是借的同学的。那个时候的男孩子,对打仗方面的故事都是很热衷的,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经常对我们讲他抗日的故事。我那时才知道爷爷也曾经当过兵,还打过仗,并且还是打的日本侵略者。爷爷去世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但他跟我们讲的那些故事,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爷爷是一名农民,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因为家里穷,姊妹多,他又是姊妹中的老大,所以在读了三年书后就去学了铜匠,铁匠和补锅匠及木匠手艺。还学会了阴阳风水占卜等封建迷信的东西。平时农闲的时候就走街串户的做手艺活的。也給别人看阴阳宅地的。抗日战争暴发的时候被国军抓壮丁抓去当兵,一共被抓过两次,至于是被哪个部队抓的就不知道了,他没有对我们说过,因为老家在朝阳,估计应该是何基沣的部队,但据他说的作战地方却不像是在远安地界的,曾经提到过土地岭、漳河、襄阳等,应该也不是太远,大概也就是在湖北省内的。

爷爷第一次抓去的时候被分配在机枪连,是重机枪连,在机枪连训练了一个月,训练用的武器是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现在想来应该是民国二十四式,7.92毫米口径。训练时主要是要对机枪的性能了解,基本操作以及处理一般的故障,因为爷爷在家会打猎,认为应该没有什么难的,但是在实弹射击训练时还是挨了拐包(方言),五发子弹,教官让他在按击发钮的时候猛按猛放,要求按一下打一发子弹出去的,结果他一按五发子弹全打出去了,紧跟着头上挨了教官一拐包。一个月下来,基本掌握了机枪的性能和处理一般的故障,训练完后定为副射手。在这里说一下,国军对抓去的壮丁也是要加以训练了才上的战场,并不是像有些抗日神剧里那样,新兵上战场了连枪都不会放的。

爷爷说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是由三个战士组成,一名主射手,一名副射手,一名给弹员。爷爷是副射手,作战时,主射手射击,副射手就在旁边观察,主射手负伤或者牺牲,副射手就要去充当主射手继续作战,平时行军时,主射手基本是什么也不用管,枪身由副射手扛,外加一个弹链箱,另外爷爷还要带一条麻袋,麻袋起什么作用?后面就知道了,枪架由给弹员扛,同样外加弹链箱,一个弹链250发子弹,爷爷说枪身加满水是24公斤,因为随时就有可能作战,所以始终要保持枪筒里水是满的,平时行军的时候枪筒里的水是凉的还好说,刚打完仗转移阵地时,那枪筒里的水几乎是开水,那扛在肩上就不是很好玩的了,很烫的,爷爷就用麻袋裹住枪身扛着走的的。有一次为进攻一个日本的阵地,为了压制日本人的机枪火力,连续打了较长时间,水都快打干了,(爷爷说这枪就怕水干的,水干了枪管就会炸膛,如果在冲锋的时候机枪坏了,那机枪手和连长都会被枪毙的,这是军令,这就是为什么要始终保持水是满的),好在已经拿下阵地了,要不就要炸膛了的。还有一次在南漳作战,因为战斗的时间比长,由两挺机枪交替压制敌人的火力,爷爷的这挺机枪已经缺水了,而另一挺机枪出故障了又在抢修,再打下去就要炸膛了,但为了保持火力压制,还是得继续射击,虽然在另一挺机枪修好投入战斗后,爷爷的这挺打到最后枪管还是炸膛了,战后团长非要把他们的连长和爷爷枪毙,好在他们的营长了解情况后,具理力争,团长才没有枪毙他们的,(要不也就没有我这篇文章了,)但是要他们必须尽快修好机枪,爷爷说要想把炸膛的枪管从套筒里弄出来的话,可不是容易的,要先用干柳树枝塞进炸坏的枪管里,然后再用水泡,待干柳树枝发涨后再用力拔,这样才可以把炸膛的枪管从套筒里拔出而又不会损坏套筒的,说的是很容易,其实操作起来是很不简单的,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被枪毙了好!

爷爷说他没有见过活的日本兵,只见过被他们打死的日本人,当他从收音机里听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我撂倒一个俘虏一个,缴获了一支三八枪”歌曲的时候说,日本兵很狡猾,想俘虏他们可不容易,日本兵的工事基本都是土木结构的,就是战壕挖好后再在上面盖上树木,然后再盖上土,只留射击孔,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易守难攻,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他们的做法就是,用重机枪压制对方的火力后,士兵上去用炸弹(手榴弹)炸,一般日本兵都是被震死的,枪械也基本都被炸坏了,想俘虏日本人很难。我想爷爷可能不知道八路军就是像“大刀进行曲”这样的。爷爷说日本的重机枪的火力不如马克沁重机枪,但是步枪打的比国军的远,在没有看到日本人的时候,却被打死或打伤了,后来打扫战场的时候捡了一部日本是望远镜,才知道望远镜能把目标收到眼前。那时我还小,也不知道什么瞄准镜的,现在想起来爷爷说的应该是瞄准镜吧!爷爷说日本人的机枪声和国军的机枪声不一样,他说日本人的机枪声像鸡叫,“咯咯咯。。。。。。”,估计应该是日本的九二式重机枪,国人称九二式机枪为鸡脖子,国军的则是“哒哒哒。。。。。。”,如果双方都在对打的话,他在中间一听就知道哪边是国军的阵地,哪边是日军的阵地。

爷爷说战场十分残酷,到处都是战死的士兵,战斗结束后就地掩埋,在问到他害怕不的时候,爷爷说在战场上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的,只是想把仗打赢,在战场上官兵一般都是以弟兄相称,很多都叫不上名字的,只有长官那里知道的,有的长官对部下也不好,非打即骂,以至于后来我父亲参加解放军的时候,他都很犹豫,因为他受过那苦,所以也怕我父亲再受那苦,还是接兵的解放军代表跟他解释说,共产党的部队和国民党不一样的,对士兵很好,他才解除顾虑。他说第一次被抓壮丁去了近一年时间,打过几仗,打死多少日本人不知道,自身到还没有负伤的,因为想家,后来就开了小差回家了。爷爷说开小差时什么都不能带的,特别是枪械子弹等,发的皮带也最好不带的,要不被抓搜身发现了就会就地枪毙,这个是很严格的。军服是可以穿回去的,但是帽徽好领章也是不能带走的。一般开小差的时候这些都和枪械放在一起了才走的。如果半路又被抓回来后,营长会召集全营人开会,说XXX兄弟舍不得我们,现在又回来了,大家欢迎兄弟归队什么的一通说。其实就是闹眼子。

爷爷说第二次被抓壮丁就比较惨了,他说他身上的风湿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爷爷第二次被抓去后当的不是机枪兵了,也和第一次被抓不是一个队伍的,原来机枪连的连长对他们很好,但这个连长的脾气很坏,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这次训练的是步枪,他没有说是什么型号的步枪,我想应该是中正式吧!他说子弹是79(7.92毫米)的,弹仓是直列5发,后来换过捷克的是并列5发。这次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有一次走了三天两夜,天又下着大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晚上了,有的人走路的时候都在打瞌睡的,很多人已经顾不得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倒头就睡着了,爷爷被分配去站哨,他穿着雨衣靠着一棵树站哨,虽说是穿着雨衣,但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雨水是湿透了,大雨哗哗的下着,流弹带着哨音在雨夜里尖叫着,爷爷说其实流弹很可怕的,一旦被流弹击中的话,也许就报销了,可能是因为行军时间太长了,实在是又累又困的不行了,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爷爷靠着树就这样睡着了,但是睡着前还是把枪的背带在手上挽了好几道,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是因为一般排长要来查哨的,如果发现睡觉的哨兵就把枪拿走了,这样这个哨兵就要挨通条打的,因为人太乏了,结果爷爷睡的太死了,排长来查哨的时候看他的枪拿不走,于是就把他的枪机给卸了,他还不知道,换岗后爷爷回到班里,排长问“你的枪呢”!“报告长官,枪还在我手里”,爷爷提了一下手里的步枪 ,“你再看看你的枪机”,爷爷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发现枪机不在了,知道事情不好了,于是说“报告长官,枪机丢失,您看怎么处罚?”“你看这是什么?”爷爷一看,自己的枪机在排长手里呢!正不知所措时,排长说: “如果我是日本人,你的命还在么,格老子,枪机被我卸了都还不知道,你看你的这个岗哨是怎么站的,告诉你们一定要谨慎的,大意的话,不光是你,还有这么多的弟兄的命都会没有的,要不是这次是情况特殊的话,看老子怎么罚你的,枪机还给你。”“谢谢长官,下次一定改正。”爷爷也不敢多说什么。 爷爷说这个排长好像是四川人,虽然说话满嘴带把,但是人还不错,对士兵不是那么苛刻的,爷爷说如果是被连长抓到了的话,不死也要脱层皮的,真是玄得乎呀!还有一次,刚打完仗,夜间行军的时候掉队了,因为对地形不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有朝着行军的方向找部队,走到一个山岗上的时候,由于天黑看不清,一脚踩在一具尸体上,也不知是自己人还是日本人的尸体,由于坡比较陡,结果尸体一滚,爷爷也就跟着滚了下去,爷爷和尸体一前一后一起往山下滚去,但不管怎么滚,枪是不能丢的,没有了枪,回去二话不说就会要枪毙的,所以爷爷背着枪不敢撒手,最后还是枪的背带挂在一根没有完全烧毁的小树桩上了才没有继续往下滚的,但还是听见尸体继续滚下去了,然后嘭的一声便没有了动静,可能是掉到悬崖下了,爷爷说多亏那根小树桩,要不就陪葬了的。因为在战场上见的死人也多,爷爷说也没有觉得后怕,死了也就死了,爷爷爬上来后继续摸索着顺山岗往前走又走了一段后,突然听见日本人的机枪声,心想完了,我怎么走到日本人的阵地上来了?马上卧倒,准备战斗,拉枪栓的声音被哨兵听见了,问口令,爷爷回答了口令,才发现是自己的部队,回到班里问班长这里怎么有日本人的机枪声,班长说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一挺日本人的轻机枪,机枪腿被炸断了,刚才修好了试枪了的,爷爷说因为日本人的枪弹和国军的口径不对,枪弹都不能通用,所以一般是把缴来的子弹打完了就损坏扔了的。爷爷说他还闹过一个小笑话,因为爷爷是铜匠,有一次他看到一个炮弹壳,于是捡了带在身上,被排长看见了,问他带这玩意儿干什么,他说等打完仗后回家可以用这个做个铜罐,排长说,格老子,今天不晓得明天命还在不在的,你还想的那么远,别人要轻不过的,你还带个累赘在身上,给老子扔了。别人看着爷爷直笑。

爷爷说他们一般打完仗就转移的,就有一次,他们占领了日本人的阵地后没有立即撤走,晚上日本人的飞机来了,他们以为是要甩炸弹下来的,结果飘下来几顶降落伞,一个正好落爷爷他们那里,他们走近一发现是个木箱,撬开后里看面装的是饼干之类的东西,班长说先不要吃,怕有毒,爷爷他们也不管那些,他说那个时候也管不了什么的,什么生死,都抛在脑后的,于是就撕开吃了几块,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反应,他说估计是日本人还以为他们的人还在阵地上,给他们空投补给来了,没想到爷爷他们捡了个便宜,于是就一人先揣了一包,剩下的就交到排长那里了。这次爷爷当了近两年的兵,也打了不少的仗,爷爷说特别想家,再说因为长时间野外行军和作战,特别艰苦,人也很疲惫,还得了风湿,一到变天的时候腿就会疼的,后来还是找了个机会开了小差。爷爷前后和日本人打了两年多的仗,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至今让我想不通的是,我家解放后划的成份是贫农,上世纪70年代初的时候,大队的干部和民兵到我家抄过两次家,爷爷还挨过批斗,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爷爷是1991年去世,去世的时候73岁。

写在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六周年前夕 。

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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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国军士兵展示的民国二十四式重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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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ZB26型轻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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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神剧里的马克沁重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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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在用马克沁机枪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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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式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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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九二式重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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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安坤哥 发表于 2021-8-29 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 电信
谢谢楼主分享美文!让我们临身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体验到了目前安逸生活的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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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忧伤的河水 发表于 2021-8-29 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
多谢坤哥帮我把图片加进去,自己带进去的帖子审核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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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忧伤的河水 发表于 2021-8-29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
远安坤哥 发表于 2021-8-29 17:11
谢谢楼主分享美文!让我们临身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体验到了目前安逸生活的来之不易。

的确是这样的,什么叫战争?真正的战争远比战争电影里的惨10倍都不止的,不忘国耻,珍惜现在的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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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岸观火 发表于 2021-8-29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 电信
美文!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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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儿 发表于 2021-8-29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 电信
楼主太有心了,感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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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未酬 发表于 2021-8-29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
这是个很用心很有意义的帖子,我一定要分享收藏起来,感谢楼主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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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行天下 发表于 2021-8-30 08:1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 联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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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30 10:27 手机版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武汉市 移动
写的好,感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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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忧伤的河水 发表于 2021-8-30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湖北省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

多谢支持和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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