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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日报客户端讯(通讯员陈明宝)嫘祖镇西河村沙泥坡上那棵大楠树,有几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得需两个壮汉方能合抱,树皮粗糙如老人额上的皱纹,却透着一股子倔强。树冠亭亭如盖,夏日里筛下一地碎金,冬日里又擎着满枝的霜雪。树下有一眼古泉,泉水清冽,四季不涸,亦不泛滥,恰如这陈氏一族在此地的绵延。 
“上道梦太重,亿木之作光,德行明宗大,祖席易万昌……”父亲常念叨,这些给后辈取名轮用的辈分派别歌乐句。他说我们这一支陈姓,是当年在洞庭湖与高人争霸天下的陈友谅的后裔。兵败之后,先祖们携着那把传家的七星宝剑,遁入这沮河腹地的深山老林,准备东山再起。先祖相中了沙泥坡这方风水宝地,亲手栽下这棵楠树,又在树旁掘了这眼泉。后来世事变迁,宝剑随先祖葬在仙人岩上的公母岭,而这树与泉,却成了活着的物证,见证了陈氏后辈奋斗繁衍的过往。 听老辈人说,陈家祖宗在这楠树周围有七兄弟分门别户发扬光大,树下的泥土里,浸润着几代人的汗水与泪水。 陈氏祖训代代相传:“与邻为善,与人为善,勿做恶人,以诚待人。”祖训朴素得如同树下的泥土,却沉甸甸地训诫倡导着我们陈姓子孙与人为善的刚直品性。 泉水极是神奇,寒冬里冒着热气,酷暑时却沁凉甘甜。小时候,我常趴在泉边,看水中自己的倒影与天上的云彩搅在一起。村里的孩子们都喝过这泉水的,大人们常说,喝了这水,骨子里就带着楠树的气质——挺拔、坚韧。 
记得早年尚未通自来水时,天亮时,泉水边就热闹起来。人们挑着木桶,排队打水。水桶碰撞声、说笑声、泉水的叮咚声,和着晨雾在古楠树下回荡。杨家婶婶总爱讲些家长里短,陈大伯则好谈古论今。我们这些孩子跟着大人来到泉边,一边看大人们用木桶打水,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大人们说话。如今这般景象已不复见,自来水通到了各家灶台,泉边冷清了许多,只有那流水声依旧,日日夜夜,如同时光的低语。 楠树看过太多世事变迁。它看过清兵的烽火,看过民国年间的离乱,看过解放时期和土改时的喧嚣,也看过如今这太平年月的政通人和。树身上有几处疤痕,是雷劈的,是刀砍的,却都愈合了,只在表皮留下些凹凸的痕迹,像是老人身上历经岁月的伤疤,记载着过往的沧桑。 树冠上常有不少鸟雀光顾。是斑鸠、喜鹊、画眉等鸟的乐园。春日里,新叶初发,鸟儿们忙着筑巢;夏日里,浓荫如盖,蝉鸣震耳;秋日里,老叶纷飞,如蝶飞舞;冬日里,枝叶擎雪,静默如禅。四季轮回,树还是那棵树,只是树下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这些年,常有城里来的文人墨客造访这棵楠树。他们或拍照,或写生,或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发呆。树成了西河村的村标,上了旅游地图,被冠以“神树佑福”的名号。村里的老人却只是笑笑,依旧按着祖辈的方式生活,春种秋收,敬天畏祖。 
我们这些飞出大山的孩子,每次回乡,必要到楠树下站一站。摸一摸粗糙的树皮,喝一口清甜的泉水,仿佛这样就能把故乡的味道装进心里带走。临行前在树下拍个照片,发个微信朋友圈或发个抖音,灌一瓶泉水塞进行囊,成了必不可少的仪式。树不言,泉不语,却比千言万语更能抚慰游子的心。 去年腊月归乡祭祖,见楠树枝丫间又多了几个鸟巢。树下积雪皑皑,泉水却依然汩汩流淌,蒸腾着丝丝白气。听乡邻说,早年有人出高价要买这树,说要移栽到城里的公园去。全村老小都站出来反对,这才作罢。我听了,忽然觉得这树与泉,早已不只是植物与水源,而是长在陈氏子孙血脉里的根,是无论走得多远都割不断的牵挂。 树影婆娑,泉水叮咚。这楠树下的故事,还会一直讲下去,直到地老天荒,而我们的名字,我们的血脉,我们的记忆,都将如这楠树根一般,深深扎在这片土地里,任凭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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