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合欢花

我刚在黄林中学参加工作不久，读到了《黄金时代》杂志上一篇写情感爱情的故事——《倾城之恋》，作者可能是在校大学生，甚或是大学教师。他开篇写到，民国才女张爱玲的《倾城之恋》让人感动，他要讲述自己的“倾城之恋”，就照用了这个文题。

炙热的夏季，学校放暑假了，喧嚣的校园突然变得静谧，只有合欢花的影子在风中摇曳。留校的“我”如果不是在图书馆偶遇了参加函授学习的乡村女教师“流苏”，这个暑假不会与往年有什么不同，终将是重复无聊与落寞。她青春闪耀的脸庞，精致的刘海，正是作者心仪的模样，作者尽用赞美之词，情不自禁，称她为“流苏”，借用了张爱玲笔下女主人翁“白流苏”的名字，悄然开启了一段恋情。

或许，这段恋情会随着女教师函授结束而终止，如同李春波的故事，留下一首愧疚伤感的歌曲《小芳》作为告别。但“我”与流苏却展开了历时年余的异地恋。那时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他们是否书信频繁，文章里的相关描写我确实记忆模糊了。只记得，一年后的初夏，“我”按地址，没有提前打招呼，径直来到流苏工作的小学。他这样写道：她看见我了，她向我走来，不，她是跑着向我走来的，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也许是我也正值青春年少吧，感动于作者娓娓细腻的文字，感动于让人倾慕的恋情，我把文章完整地抄写了下来，时不时拿出来静读，又一遍遍感动自己。

想起我在孝感师专读书的时候，寝室在某栋304室。窗外是一排高大的合欢树。每到合欢花盛开的时节，抬眼望去，满窗满目都是粉白相间的花绒，仿佛一不小心，那花枝就要探进窗来——触手可及。

但我们师专的校花是芳香四溢的栀子花，并不是伴我们朝暮入眠的合欢花。

合欢树外侧是一条紧邻的校园中心大道，学生去食堂（二楼是周末舞厅）、开水房、澡堂的必经之路。我们几个室友时常透过合欢花，欣赏大道上往来的漂亮女生，偶尔品头论足，哄堂大笑，引来女生不明所以的惊鸿一瞥，好不惬意。

学生会发动最美寝室、最美床位评比活动，我们寝室用彩片纸折叠成心形，用金线串挂成窗帘，与合欢花相映在晚风中轻摇。我当时还写了一篇《心帘》的情感文章，描述寝室生活和室友心态：我们几个室友抱着吉他在外走廊上趁着熄灯铃前的夜色，疯狂弹唱“树上停着一只爱情鸟”的时候，也有室友在静寂中略显感伤，独坐在心帘的窗前，整理心中积攒的忧郁。

谁心中没有心仪的心动的女生呢，有人会壮着胆儿去表达去追求，但更多的是深埋在心里，青涩的不敢说出囗。

当你还在踌躇时，毕业已然来临，一切成了过往，成了凄美的遗憾。

其实，即便牵了手，能够最终走向圆满结合的又有多少呢？

脑海里又响起了当年校园里苏芮唱的《牵手》：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真是唱碎了校园纯真的心！

遗憾也罢，留恋也罢，我们告别师专母校，怀着新的憧憬踏上三尺讲台，探寻或许更美好的明天。我工作的黄林中学，在当时是当阳市三所重点初中之一，但随着国家普九和均衡教育的发展，黄林中学正逐渐褪去耀眼的光环。在那段前后两三年时间里，黄林中学分配来了一大批年轻教师。年轻的思想在碰撞，在交融，在试探，在选择。有人成功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有人只能成为惺惺相惜的普通朋友而终究牵手无缘，有人火花还没有闪现就已经熄灭。时间一晃，黄林中学撤并走了，改为了黄林小学，绝大部分教师队伍也更新走了。而我却留了下来，往昔同事调侃我：我们都走了，你还留在那里干什么？问得我心生疼生疼的。

我静静地站在教学校三楼教室靠北的窗前，看着窗外那正盛开了一树的合欢花，意识在那一刻变得异常模糊，思绪在师专母校寝室的窗囗和当前教室的窗囗反复切换，爱情、事业两个厚重的词眼在心中反复翻腾，这冥冥之中有何天意？那几年，我每次写个人年度工作总结，总会写一句“把我平生所学奉献给黄林岗这片热土！”类似的话语。现在想来，真是心高气傲，大言不惭，只是幸好没有玷污过师专母校的名声。后来，我在个人年度工作总结中改为“我是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不再年少不羁、目中无人，谦逊多了。

我问自己，我为什么找不到或者说抓不住自己的爱情。这么大的世界，有没有哪个人是为我而生、为我而来的？我对待爱情确实没有象对待事业那么上心。既然是一个凡夫俗子，就努力去追寻凡夫俗子的爱情吧，我给自己下了一道死命令，我必须在我心中的时间节点前结婚成家。踏破铁鞋多费事，寻寻觅觅也枉然；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和爱人牵手的那一刻，她问我：我在心底里等了很久，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到我？我说：现在刚刚好，早了缘分未到，迟了缘分已失；我感谢上天的安排，特意把你留下来给了我。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以一个信或不信的传说结尾吧：沙滩上一具溺水女尸，A男见之而嫌，避而远走；B男不忍直视，脱衣而蔽其体；C男虽讷，竟手掘地穴而深埋其尸首。沧海轮回，他年再生再遇，此女会嫁给谁？有人即便朝夕相对，也不过是相见不识的陌路；有人虽有一念之善，终究只是握手擦肩的过客；唯有真心以对、给予最终安宁的人，才能成为携手一生的伴侣。看似一道选择题，其实是今生姻缘，前世注定的确定题。

（2015年前后，玉泉寺留影）

作者：金运华，男，当阳桥小学教联体慈化小学教师，当阳作协会员。

你的文字如行云流水，读来令人心旷神怡，真是文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