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2010年9月底,陈总在心灰意冷下宣布BOWAY公司关门,KEVIN因AMY的步步威逼早就溜回了美国,AMY在KEVIN失踪1个月后,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又联系不上KEVIN,就跑到BOWAY公司大闹了一通,最后惊动了110来,结果警察说这是感情纠纷,不是刑事案件,况且人家是外籍人士,当事人又不在,警察也不能处理,然后教育了AMY一番。
陈总看AMY楚楚可怜,好言规劝AMY到医院去做好手术养病,只要她同意,公司愿意替KEVIN支付住院费用,AMY冷冷地谢绝了陈总的好意,怀揣失望回到了出租房。
AMY仍不甘心,不断地拨打KEVIN的手机,憧憬着能有转机,在无数次拨打提示用户已停机的回音后,她渐渐绝望了,只好去医院准备打掉孩子。医生给她检查了后说,再人流就不能生育了,原因是人流次数太多,子宫内膜已经快刮没了。听到这个霹雳的消息,想到KEVIN这个男人如此绝情,想到自己没了工作,也没了爱情。存折上的存款也见底了,孩子生下来叫自己怎么负担,重重压力和困难使她陷入极度悲愤中。
就这样,AMY在孤独和悲愤中有了轻生的念头,恰好这时房东也来催收房租。面对接踵而来的心灵打击和生活逼迫,看着冷清的住所,想着艰难的处境,还有无颜面对的家人……国庆这天,她早早起来,精心打扮一番,写好遗书,下楼到附近银行取出存折上的钱,去蛋糕房定了一个大大的蛋糕,买了一箱瓶红酒。当第三瓶红酒喝完的时候,她关好门窗,打开厨房的煤气阀门,躺倒床上,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三瓶红酒……
等隔壁邻居闻到浓浓的臭味去敲门不应时,才感觉不妙,立即拨打了110,待110撞开房门发现那个女孩儿连同腹中的胎儿一起停止了心跳。
陈总在接到派出所电话时候,才得知了KEVIN的“杰作”,他说一切费用由自己来承担。他开车过去把那女孩送去了殡仪馆,那女孩家里的人第二天就赶到了上海,派出所将女孩儿的情况说了,那女孩儿的家人哭的死去活来,但由于找不着KEVIN的人,也只好作罢。陈总说自己会给AMY做好赔偿。通过派出所协调,陈总拿出60万元给了女孩儿父母,平息了这件事。而那封遗书,陈总一直保留着,他要等将来某一天带给KEVIN,让他忏悔……
每当心情低落的时候,陈总就会拿出那封遗书翻看,他要从AMY失败的人生去重新审视自己。
所有爱我和爱我的人们;
我走了,就像26年前我从母亲的身体脱离出来一样,没有伟大,只有平凡。
“世间许多冤屈事,不怨自己怨别人”,正如我的离去一样,我不能责怪谁,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如果当初的我拒绝了错误的诱惑,如果我能选择正确的人生价值观,就不会有今天错误的结局了。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给我们选择!我带着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走了,因为我没有勇气把他降临到这个世界来,也不想他有一个不齿的父亲,更不愿他背负着阴影走完残缺的人生。
所有爱我的人!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没能在有限的生命历程中带给你们欣喜或骄傲,却给你们带来了眼泪和悲伤,我不敢奢求你们的原谅,唯求你们将我淡忘吧,让我做你们生命里短暂的过客,这样我也稍许心安理得一些。
我爱的人们!我没能给你们奉献上我的爱,这是我的遗憾,也是我的失败。爱可以欣赏,但不可以占有,在我心里,我一直欣赏你们,拥有你们,却不能将你们一一占有,我的亲人,我的同事、我的朋友,在世界的另一端,我会在你们的梦里好好地爱着你。
佛曰“种善因,结善果”,既然种下了恶果,那么就应该将恶果吞下,以免贻害尘世,这岂不是在为人间美好而种下“善果”吗?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在天堂或者地狱里,衷心地祝愿你们好好地活着,这是我最后的全部心愿!!!
钱凤娇绝笔
2010年10月1日于普天同庆之际
陈总不知是经历了太多变故,还是受到AMY事件的感染,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决定关闭公司,返回美国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
10月8日上班第一天,他就在公司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大家似乎早知道关门是迟早的事,所以没人出头闹事,陈总吩咐财务,将工资发放外,每人按工资的3倍给予补偿。
处理完公司事情,陈总变卖了上海的房产,订好机票,直到临走的前一天才给木子打了个电话,请木子吃饭。木子赶过去,在小南国饭店陪着陈总喝了一瓶XO,木子根本不知道陈总这里发生的一切,陈总也没告诉木子,两人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临走时,陈总才把一个油皮纸文件袋交给了木子说让他带回去看了再给自己答复。
木子打车回来一直昏睡到晚上,直到被茹萍推醒才知道是半夜了,XO洋酒的后劲儿不亚于52度的烧酒,他看到写字台上的油皮纸文件袋,想起陈总说的话;看了给他答复。于是他拿起打开,只见一个白色的信封掉了出来,他打开一看是BOWAY公司抬头信纸;
木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或许,我们今生再也无缘见面,因此留下这封信,算是最后的道别和永恒的纪念!
回想99年我回国创业那会儿,在那么多优秀的应征者中,我独选中了你,可能你到现在不知道原因。那天,我面试了几十个应征者,都是问的同一个问题;人这一生什么最值钱。五花八门的答案都无外乎是生命、责任、家庭、信誉、品德、良心、正义……
可是当我看到你的答案时,我就决定录用你。“人这一生最值钱的是一个字“舍”!你的答案让我明白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的,人生没有舍就不会得到一切,我们得到生命,是父母给的,责任、家庭…都是生命给的,因为“舍”,这个世界才赐给我们一切。
那时,我们两个租住在一个简陋的房子里,没有空调、没有像样的饭菜,可我们活的很有激情,我们像兄弟一样,谈论公司,憧憬未来、讨论女人,我们活的是何等的有滋有味。
5年的时间,我们让公司达到了5000万元的销售规模,钱有了、名有了,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但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真情。现在我才明白,在一味儿追求“得”的时候,我忘记了“舍”,所以,人生跟我来索要这“舍”了,我该偿还,欠着人生的债,上帝必然会让你偿还的!
那天,你来找我说终止合作,听了你的那些肺腑之言,我被你的话和做法再次震撼,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结果,我才发现并不了解你。是你的行为感动了我,也让我看到了真情的存在,也让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文件袋里有BOWAY公司的全套证件,我都用你的名字做好了变更手续,也把所有往来债务、债权都了结清楚了,那张工行的银行卡上还有200万元,是我这些年对你的补偿,另外公司的账户上的500万元,是我们合作时候你给我的分成,我一分也没动,因为那原本就是你的。两张卡的密码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公司交给你,我很放心,也走的安心。我和你嫂子有足够的钱在美国生活一辈子了,所以不用担心。希望你把BOWAY永远地经营下去,那也是我俩儿的心血。
说实话,我很喜欢张江这片热土,喜欢它激励着我们的斗志,喜欢它创造着爱的激情,在这里,有我的成功、失败、欢乐、痛苦,也有我对人生和价值的重新认识。这里的每寸土、每片树叶、还有你们,都将伴着我一生在美国发芽、生根和成长。
此致
恭安!
陈永昌
2010年10月7日夜
陈总的信已经被浸湿,木子多想时间能倒流,倒流回那个饭桌上,他懊悔为何没有早点打开这封信,他更后悔自己淡漠了与陈总的交往……然而一切的懊悔都不能挽回陈总的离去了,此刻,一种无法渲泄的难受让他恨不能把一包烟片刻抽的干干净净,他甚至觉得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了,那些往事、那些创业的艰难岁月,陈总在自己累到生病时给自己去买药,像大哥似的照顾自己。和他争抢被子的情景,和他无数次醉在马路边的狼狈样子。还有蒂娜绝情的表情、那封让他一辈子无法释怀并痛着的信,一件件历历在目的往事,把他的心揪出来蹂躏着、撕碎着,然后一针一针地缝补着,然后再撕碎再缝补,循环不绝。
突然,木子只觉得胸口一甜,喉咙一阵强烈的发痒,忍不住上涌强劲地喷射出来,被子上、信纸上、文件袋和地上,散落着黑红的血团儿,木子觉得很畅快惬意,就这么任嘴里愉快地吐着,他想把那一直在心里阴魂不散的纠结给吐得一干二净。他恨,恨人间的黑暗、恨世界的虚伪、恨那无力改变的生存法则,他很希望如自己写的那首诗一样;
《这一生有你就足够》
妩媚,
眷恋成倩影。
爱恋,
温馨成世界。
于是,
Our hearts will go on。
心,舒畅了呼吸。
情,欢快着慰藉。
爱,感动着天地。
活着…
只源于,
生命从此有了个你。
木子带着复杂的笑容,望着吐出的黑血,慢慢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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