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卑地活着，不计回报地爱

　　前阵无意间见到QQ空间里一个朋友的日志，黯淡的两三句，低回失落地夹在一堆热闹的婚照、婴儿照里，年末将至，无处不是花团锦簇，唯有她那边厢像一出无声的黑白片，让人的心突地沉下来。写的什么呢，我不能照搬原句，实际只是平平常常的叹息爱情不再的句子，若不细看，大概还不易察觉其中心绪。我当时看了，正逢着身边另一位朋友也疑遭情变，没有过问，心下默默叹了口气。又过几日，她更新日志，四个字：输了，我认。口中说着认，却多么负气，力透纸背地凸出另一层意思：“我不甘心。”
　　我见过她幸福的时候，那是好几年前在C城，我住得离她很近。她和她当时的男友每天晚上遛狗，会顺道来看我。有时我们一同出门吃烧烤，租屋外面的那条街与某大学相邻，夜色里来来去去全是结伴的学生，许多奶茶店、夜宵摊子、兜售时髦衣服和盗版碟的地摊，头戴小魔鬼发箍的女孩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黑指甲，唇上叼着烟。
　　我和朋友、以及朋友的男友坐着吃东西闲聊，有时看着人群不说话。他们的狗在小矮桌之间散步，偶尔蹭过我的腿，留下一点温热柔软的触动。朋友唤着她给男友起的绰号，吩咐他做这个做那个，问他这个问他那个，语气是爱娇的、依赖的，温柔而霸道。朋友告诉过我他们相恋的开初，如何排除万难、离家出走、过着非常落魄但又非常幸福的日子，那个男生算很英俊，身形高大，比她小几岁。相比之下，朋友实在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女孩，我始终在猜想，她身上那种锐利的自信是本来就有，还是源自于这份感情的支持?
　　这样的爱情从发芽到结果，并不是易事。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取得了家人的宽宥谅解，搬回家住，正准备结婚。难怪朋友总是很有得色，仿佛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她坐在烟雾腾腾的夜里，伸手摸着身边男人的脖子，腿间小狗缠来缠去，幸福溢于言表，大有此生已完成的意味。几年之后，我看到她的日志，想起来的正是这个画面，彼时我静静从旁看她，心中已有微妙预感，幸福实在是脆弱的东西。
　　一向以为幸福怕晒，过多地曝光于太阳底下，难免有阴影相随。或许我那时从朋友身上看到的，正是暴晒于阳光之下的幸福的阴影吧。常常在想，“得到”真不是一件好事，它使人麻木自得，危险却不自知。得到太多，拥有太久，难免有了“这个人是我的”“这个人的幸福只有我能给”的狂妄，心中暗忖倒也罢了，傻就傻在偏偏还要说出来。当年从朋友口中我不止一次接收到“他离不开我”“他没有我不行”“我们的爱是无坚不摧的爱”……类似这样的信息，暗暗为她忧虑过，忘形总是不好的。哪有谁离开谁不能活，爱或许无坚不摧，但不爱也是分分钟的事，爱本是一种意识流，它流向哪里，亘古以来无人左右。
　　离开了当年一起住的城市，我们的联系渐渐断了，开初还在网上彼此问候，后来索性从对方的签名里获悉近况。我看到他们结婚，拍了婚纱照，看到他们幸福地发胖，看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幸福的人，千万要一直幸福下去啊。我这样祈祷着，仍念念不忘当初眼底挥之不去的阴影。
　　是了，像一个诅咒般，虽未言明，却成现实。朋友并不是讨人喜欢的女孩，因为要强和骄傲，还有些厉害的小心机，我惨淡地想，会不会有人因了她现今的失落而在旁窃喜。于是她连伤感也不敢放肆，仍旧骄傲，负气，咬牙切齿。说着认输，想来不知忍下去多少眼泪，人的幸福容易分享，悲伤只能独自咀嚼。不想打听，不想安慰，因为早已疏落，贸然提及会显得唐突，只好做个沉默看客，悄然陪她难过一回。
　　世上哪有什么神仙眷侣，我们看到的幸福的人，不过是在泥地里打滚过，仍旧没有松开彼此手的平凡一对对。我越来越相信，爱情是不被上天祝福的，它只是一个戏谑的考验，一个恶作剧的难题，被砸中的人以为中了大奖，其实后面陷阱重重，半点不能掉以轻心。情也好，人也好，没有任何是该你的。真的，没有任何是该你的。除了你将要面对的困境，除了你无法避免的生之艰难，除了你在幸福当头时脚下那一抹无法驱散的阴影。
　　前些天看到一句话，大致是说，随缘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用尽全力去做了，但不计较结果。是这样吧，所以我始终赞成谦卑地活着，不计回报地去爱，怀抱珍宝如履薄冰，时刻感激，不忘初心。我知道这并不是解决之道，它回避不了任何伤害，但，或许，温柔地承担着痛击，会多少好过于挺直身板迎来当头一击?写到这里，我又迷惑了，一如过去许多时刻，在文字之间游移不定，寻找关于人生的种种答案。可千言万语，活着便是不易，想来人在生命将尽时喘出的那一口大气，才是一生一世唯一一次放胆松神吧。还是那句话，幸福的人们啊，千万要幸福下去。也许幸福不是终点站，然而在去往终点站的路上，我们的手至少曾经紧紧交握。
　　安慰。祝福。同在。
　　珍惜每一刻。

哎。。。人们往往就是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雪莲 发表于 2013-3-28 14:12
哎。。。人们往往就是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一向以为幸福怕晒，过多地曝光于太阳底下，难免有阴影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