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赋》写的原来是当阳

    三峡晚报讯 本报记者 赵宽/文 杨彩虹/图
    6月20日，夏至前夕，大雨临城，我们从城区赶往当阳两河镇麦城村。绿油油的稻田依着平坦的地形铺展开来，一人高的苞谷地郁郁葱葱，偶有散落的农舍红色的屋顶为大地点缀了一分亮色。
    “江汉沮漳，楚之望也”，当阳地处江汉平原北端，沮漳二河滋润着这片肥沃的土地，这里物阜民殷，是楚文化的重要发祥地。而地处沮漳二水之间的古麦城因其交通位置，成为繁华的商业城市。1800多年前，王粲登上麦城城楼，看着“华实蔽野，黍稷盈畴”的四野，不禁联想起自己的家乡和怀才不遇的忧愁，写下了流传千古的《登楼赋》。
    古麦城城区范围示意图，图片来源于董乐义所著《古当阳》一书。
2011年，董乐义绘制了《仲宣楼》画作，装帧挂在自家客厅中央，他认为仲宣楼在麦城城楼东南隅。
襄阳和荆州都有仲宣楼 我们当阳反倒没有
    20日早上，听闻我们要去当阳寻访王粲的足迹，罗洪波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和我们一道。罗洪波是当阳河溶人，17岁离开当阳后仍眷恋家乡，退休后热衷钻研地方文化，“我想来河溶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写写这。”罗洪波早在10年前，就已经考证过王粲和当阳的一段渊源。
    王粲字仲宣，东汉末年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他写作的《登楼赋》，被称为建安时期抒情小赋的代表性作品，目前学界多认为王粲所登的是当阳麦城城楼。由于王粲并未记述当时所登何楼，这也留下了不少争议，致使不少地方都宣称王粲曾在本地登楼，并为纪念他将该楼称作仲宣楼。
    目前关于登楼地点，主要有四种说法：当阳县城、麦城、荆州以及襄阳。如今在襄阳城东南角城墙上就建有仲宣楼，该楼为纪念王粲在襄阳作《登楼赋》而建，此楼在明末万历年间，由襄阳知府周绍稷修成，后毁于战火。1993年在原址上恢复仲宣楼，与岳阳楼等一起被称为“楚天四大名楼”，也成为了襄阳重要的景点和文化标志。而在2012年，荆州城文物管理处也已制订了在公安门的东南角处复建仲宣楼的方案，上报给了国家文物部门。“襄阳和荆州都有仲宣楼，我们当阳反倒没有，许多人都不知道这座楼其实应该在当阳。”2005年左右，罗洪波曾在网络上发文，考证王粲登楼处应在当阳，却引来网友的一番争论，有时到深夜他还引经据典地和网友辩驳，“我那时一边打字一边流泪，《登楼赋》写的就是当阳竟然没人知道。”
    罗洪波在两河镇找到了老表许庭艳，他在镇上开一家家具店还收粮食，生意做了多年。许在本地长大，对当地情况了若指掌，问起王粲和仲宣楼，他却直摇头。“读书人才知道，小时候我父亲就对我讲过王粲。”罗洪波家族曾富甲一方，父亲读了警官学校颇有文化。“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1800多年前，王粲登楼后眺望四周，发现这里地势开阔，漳水和沮水在这里会合，弯曲的沮水环绕着水中的长洲。开篇的这段方位描写，也被认为是此楼在麦城的有力证据。清代《当阳县志》曾记载：“麦城在沮漳二水之间。”我们决定依靠王粲的记述，前往古麦城。
清代沮河破城而过 改变了麦城的形式
    罗洪波带着我们走上沮河河堤，“现在正在施工不好走，能走一点是一点。”河堤正在进行加宽加固，路上满是泥泞的黄泥，由于土质黏非常不好走。许庭艳索性脱了鞋子赤脚走路，沿着河堤走了几米，他指着与河堤垂直的树林，树林呈弧线往麦城村延伸几百米，“树下面就是麦城城墙，麦城村是龙头的位置。”沮河和漳河在此处呈平行流向，高高的河堤挡住了我们的视线，难以窥见真容。
    沮河、漳河，均发源于湖北西部著名大山荆山，于当阳县两河口汇成沮漳河，经枝江、荆州入长江，形成了荆山地区与江汉一带联结的交通枢纽。古麦城在沮漳三角洲上发展起来，依托重要的交通位置成为商贸城市，非常繁华。许庭艳1962年还曾驾船运货到沙市，“这里以前被称为小汉口，河面上曾有一千多条船，热闹得很。”此后上游修建了水库，这里才没再走船。
    我们来到紧邻沮河河堤的麦城村，64岁的陈裕财答应带我们去看麦城城墙，绕进后山的林子可以看到一段2米多高的土丘，“这就是以前的麦城城墙。”陈裕财出生以来就住在城墙边，他记忆中土墙有三层楼高，有16米宽。老人的哥哥陈裕银记得，1958年发大水破堤了，家家户户都跑到城墙上，还有草埠湖的人赶着牛羊到城墙上躲水。后来当地人起房子、改造低洼农田都来这里挖，甚至在此处还办起了窑厂，城墙慢慢矮下来。直到1991年，在此处立了一块“麦城遗址”的石碑，才最终保护起来。
    80岁的董乐义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研究当阳文化，他依据航拍古麦城的照片发现，从空中鸟瞰，古麦城城垣遗迹依稀可见，横跨今沮河两岸，在沮漳大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我们当天所见到的这一段土丘，其实是麦城西南隅残存下来的一段城墙。
    我们驱车前往河溶大桥，沮河和漳河就在大桥前合流成沮漳河。视线前方是两河间一块狭长的夹洲，稍远处的张家大堤正在进行施工，封堵老漳河，实施“引漳入沮”工程，工程结束后，漳河河溶镇段从此消失。
    我们现在所见的夹洲却并不是王粲当年看到的样子，董乐义在《古麦城在周代曾是风光地》一文中论述，自清代康熙四年沮漳河暴滥、麦城倒口以来，三百多年间洪水屡泛成灾。沮河破城而过，将麦城劈为两半，一改沮漳二水夹麦城的形势，从此人空城废，麦城西面面目全非。
    东汉末年，王粲游览麦城时，巍峨的古麦城仍屹立在沮漳三角洲上，那‘显敞而寡仇’的城门楼雄踞其东南隅（今河溶镇民耀村南境一带）。如今仍然可以看出原沮河故道的走向，沿着西部丘陵的边缘蜿蜒而来，形成了几十华里的河谷冲积平原。
罗洪波曾站在昭丘远眺 如今这里成了养鸡场
“北弥陶牧，西接昭丘。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王粲向北看到陶朱公范蠡长眠之地，西边有楚昭王的坟丘。黍稷累累布满田野，如此富饶美好的地方让他想到了自己漂泊在外，生出了思乡之情。满腹才华，在荆州却没有受到重用的他，可能是为了散心来到了麦城，在看到远处的“昭丘”后，也不禁想到楚昭王是识大道的明君，珍视社稷之臣，知人善任，对于自己不得志的境遇感慨万千。“昭丘还在，车可以开过去。”我们驾车沿着草溶公路前行，罗洪波留意着旁边的岔路口，“只要看到田间有个小山坡，那就是昭丘。”走了十几分钟，稻田里有一处小山丘格外显眼，这里叫观基台，曾经还建有观基寺。
    山丘上铁门虚掩，刚刚靠近便引来一阵急促的犬吠，这里已经变成了养鸡场。十年前罗洪波为寻访仲宣楼，曾来过这里，那时他还爬上了院子中间土丘的尖尖上，遥远地望了望沮漳河，由于修建了河堤并不能瞧不见河流。不过现在院子中间围上了铁丝网，土丘也上不去了。“以前附近都是一览无遗，王粲站在城楼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这里。”
    罗洪波记得自己幼时曾来这里玩耍，在山丘下还见到过驮着石碑的乌龟，石碑上有四个大字，当时他并不识字，有亲戚告诉他写的是“昭王故里”。这里以前建有寺庙，还有主持在此，“那应该叫守陵人。”许庭艳表示这里一直传说有鬼，“你看周围都没有人户。”如果沿着沮漳河继续往南，这里还有赵家湖楚墓群以及季家湖楚城，分布着大量的楚文化遗址，曾出土了不少珍贵文物。
    我们驾车返回河溶大桥，行走在大桥上，不时经过的货车震动着桥面，颇为心惊。脚下是沮漳河缓缓流淌，远处的农田生机勃勃，作物都拼命地生长，沮漳河依旧滋养着这块土地上的人。在王粲走后，这里又迎来了大意失荆州的关公，据守此城以待援军。承接着灿烂的楚文化，这里变成了三国时期群雄角逐的舞台。陈裕财（右二）带着我们找到一段麦城城墙。
延伸阅读
建安文学
    东汉末年一大批文学家，在铜雀台，用自己的笔直抒胸襟，抒发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掀起了我国诗歌史上文人创作的第一个高潮。由于其时正是汉献帝建安年代，故后世称为建安文学。建安是汉献帝的年号，文学史一般所说的建安文学，是建安前几年至魏明帝最后一年(239年)这段时间的文学。代表作家主要是曹氏父子(曹操、曹丕、曹植)，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蔡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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